《西游记》的情节和线索*
张玉梅
(南通大学文学院,江苏南通 226019)
摘 要:小说《西游记》以取经作为全书的线索,将孙悟空神奇浪漫的传奇人生和唐僧师徒壮丽辉
煌的取经事业作为故事情节,奇幻的情节通过不凡的线索串联起来,唐僧在书中成为使情节和线索
相契合的关键。情节和线索之间并不是各自独立的,而是彼此影响,不可分割的关系。情节和线索
是小说结构中两个不同的概念,它们同对小说的主题具有揭示作用,并在一定程度体现人物性格,
二者之间又相互影响:线索贯穿于情节并推动情节发展。
关键词:《西游记》;情节;线索;取经
中图分类号:I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499(2010)04-0019-03
一、奇幻的情节:历难成佛
《西游记》本是由历史上玄奘取经的真实故事历代
积累加工而成,是一个将凡人的故事神化的典型。书
中描写了感天而生的石猴孙悟空花果山占山为王,西
牛贺洲拜师学艺,大闹天宫,受压两界山,保唐僧西天
取经并最终战胜困难取得正果,被封为斗战胜佛的一
系列故事。全书围绕孙悟空的一生展开,将其分为取
经前和加入取经队伍后的两大部分,使用了浓重的笔
墨叙写孙悟空“修心”的过程,即其面对磨难时不怕艰
难险阻、英勇无畏的斗争精神。
作为神魔小说的代表和开端,《西游记》的情节虽
是“游戏幻笔”,却以神奇大胆的想象取胜。书中的正
面人物有天上的神兵天将、灵山的佛主金刚、水中的大
小龙王、各路山神土地,是一个归属于玉皇大帝和如来
佛主统治的神异世界,而反面人物则主要是取经路上
或私自下界为妖,或奉菩萨之命为九九劫难凑数的各
来路不正之徒,如黑熊怪、老鼠精、黄袍怪、青牛怪、蝎
子精、蜘蛛精等等。从地理概念上,作者在沿途构造了
宝象国、乌鸡国、车迟国、西梁女国、祭赛国、狮驼国、比
丘国、灭法国等一系列或虚或实的国家,写了各国的人
物风情和奇异之事。又有双叉岭、黑风山、黄风岭、通
天河、狮驼岭等险山恶水,从而演绎了一出轰轰烈烈、
绚烂夺目的“西游记”。
吴效刚在分析单线式情节结构时认为:“在西方小
说中一般呈现为直线运动,其情节结局往往是毁灭性
的。但在中国古典小说中,大多呈现为一种潜隐的圆
形,或是回归性的。如破镜重圆、夫妻团圆、经历艰险、
亲人团聚、受尽磨难、终成正果、金榜题名、美梦成真,
或者是散而聚、聚而散,合而分、分而合,盛而衰、衰而
盛。”[1]显而易见,《西游记》这部小说具备了其中“经历
艰险”、“受尽磨难”、“终成正果”等模式,叙写了一个
大团圆式的线性情节结构。历难成佛的一
路艰辛清楚
地将孙悟空由反抗到被镇压再到加入取经行列自觉完
成除魔使命并修成正果的人生过程展现出来,形成一
条明朗的直线结构,并且符合了中国人自古以来在感
悟和体验宇宙时所形成的圆形思维。
二、不凡的线索:西天取经
取经事业是《西游记》中始终贯穿着的一条线索。
唐僧师徒西行途中所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遇到的所
有邪魔妖怪,均是由这一线索串连起来的一个个故事。
书中唐僧每次介绍自己时,多数时候都要声明:“贫僧
乃东土大唐驾下拜天竺国大雷音寺佛主求经者”。取
经的由来是因如来佛主讲经言罢,忧虑众生:“我观四
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
心爽气平;北俱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
疏,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
无上真,人人固寿;但那南赡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
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今有三藏真经,可
以劝人为善。”(第8回)并说:“我待要送上东土,叵耐那
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了瑜迦
*收稿日期:2010-02-20;修订日期:2010-03-10
作者简介:张玉梅(1986-),女,四川南充人,南通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小说方面的研究,(E-mail)xuxuxiangxiang
@126.com。
之正宗。怎么得一个有法力的,去东土寻一个善信,教
他苦历千山,询经万水,到我处球取真经,永传东土,劝
化终生,却乃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于是观音
菩萨领命去长安,寻到金蝉子的转世之身,并在途中帮
他收了三个降妖的徒弟和作为脚力的白龙马。此后书
中便围绕着这师徒四众一路向西险象环生而壮丽辉煌
的取经事业展开。历史上的取经故事虽也艰难曲折,
却不似这般受人瞩目,不仅取经之人没有传奇的身世,
亦没有与太宗义结兄弟的福分,更不可能是佛主座下
金蝉子的转世,去天竺的路上也绝没有逢遇妖怪的经
历。如来对取经人“苦历千山,询经万水”的期待决定
了取经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故而这支被挑选出来
承担此使命的队伍人人不凡,其所见所历更非常人能
想。于是取经成为一种神话,其参与者的非凡出身和
经历使他们成为震撼天际的星辰,而宇宙之间的众生
众象,都远缩成它浩瀚壮阔的背景。
三、情节与线索的契合:一个和尚
超凡的叙事环境,离奇的情节故事,壮丽的取经线
索使《西游记》成为一部由始至终皆充满了神魔意义和
奇幻色彩的小说,然而建筑在真实传说基础上的拘囿
使其不得不在非凡的情节和线索之间找到一个平凡的
契合点———唐僧。
(一)从情节方面看
无论是取经前孙悟空惊天动地引人入胜的造反故
事,还是取经中
三僧斗妖魔的各显神通,另有仙家与佛
家的界限不明,正与邪的身份转换不清等,整个西行故
事的情节内容都是发生在普通世界之外的,出场的角
色都在此仙魔世界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位。参与这些
惊心动魄的事件的唯一一个凡人是唐僧,他以肉眼凡
躯亲历目睹了人世间的种种惊险和奇幻。这就形成了
一种绝对的对立,一边是弱小虔诚的肉体凡胎唐玄奘,
一边是修行得道的神仙或妖怪,唐僧以一人的力量介
入了诸家非人势力之间的争斗漩涡,妖魔要吃他以求
长生不死,神仙助他除魔以求功德圆满。在全书的情
节框架中,他又处处不能缺失,既是诸多矛盾的根源,
也是推动情节波澜不断的主要原因。
(二)从线索方面看
取经这一千钧重担落于手无缚鸡之力却心诚志坚
的唐僧肩上,他是观音菩萨选中的取经人,是太宗皇帝
重托信赖的御弟神僧,使他自幼多舛的命运更添传奇
色彩,而和尚的凡人肉躯与救福东土的决意使他成为
一个所负使命与自身能力极端冲突的角色。唐僧统率
着三个法力高强的徒弟,是取经的首领,也是主脑和核
心。没有他,取经队伍就要“散伙”,不仅徒弟们要另寻
出路,唐太宗要失望,就连菩萨和佛主也将枉然于取经
之事上所费的心。孙悟空等人的一路随行,保护了唐
僧矢志不渝的决心,使他屡次得以脱离虎口,终成正
果,将向佛之心修成佛家之身,从而实现了由内自外的
统一。正是因为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唐僧的存在,使
《西游记》中正道与邪魔之间具有璀璨多姿的战斗情节
和取经本身被赋予的壮丽色彩有机地结合起来,使整
部作品在源头上牵连着历史上真实的人物风貌,又有
机地统摄于神话的光环之内,抛弃了史实的沉重与枯
燥,顺利地过渡为魔幻小说。
四、线索与情节:取经与历难的依存
情节和线索是文学理论中存在争议的概念,亚里
士多德认为“情节是行动的摹仿(所谓情节,指事件的
安排)”[2]20-21。本文采取《小说美学》中的观点,即“我们
倾向于把情节看作是对故事进行艺术安排而形成的秩
序”[3]63。并且认为“贯穿于整个叙事性文艺作品(如小
说、戏剧、电影)的情节发展中是脉络。它把显示人物
性格发展的各个事件联系成为一个整体”。从定义中
不难发现二者之间存在着不可割裂的联系。
(一)《西游记》的情节和线索具有揭示主题和刻画
人物性格这一共同作用
鲁迅先生曾说:“故其著作,乃亦释迦与老君同流,
真性与元神杂出,使三教之徒,皆得随宜附会而已。假
欲勉求大旨,则谢肇淛之‘《西游记》曼衍虚诞,而其纵
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其始之放纵,至
死靡他,盖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
也’数语,已足尽
之。”[4]147孙悟空出世时无所畏惧,他捣龙宫,欺地府,超
出三界五行,竖起“齐天大圣”的旗号与玉皇大帝对峙,
直到戴了紧箍咒后,他身上的“反叛性”才稍稍减弱。
《西游记》种种情节的设置,体现出悟空“修心”之果的
实现是其自我意识的自觉化。
从某种程度上说,《西游记》是一部展示孙悟空性
格的作品,其一生不断斗争的经历是小说着墨最多的
部分,突出了孙悟空的理想化性格特征。他是正义和
美的化身,具有勇敢、不屈、坚韧不拔的性格特征,但这
并不是全部。小说通过对孙悟空在不同环境不同人物
面前的不同表现,展示了一个多面性格的美猴王。例
如在唐僧面前,他勤恳耐劳,尽心服侍,化斋除魔,绝无
怨言;在猪八戒面前,他机敏多诈,多次被骂为“天杀的
弼马温”;在妖精面前,他无畏果敢,自称“你孙外公”;在
如来面前,他有怨愤,有服从,也有揶揄,说出“若这般
比论,你还是妖精的外甥哩”的话;在观音菩萨面前,他
时而委屈,时而狡猾,连降妖得来的紫金铃也想私藏。
(二)情节与线索相互影响
1 线索使情节连贯有序 刘熙载说:“唯能线索
在手,则错综变化,唯吾所施。”[5]123《西游记》中孙悟空
20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学术论坛)2010年4月
的人生可分为取经前后两部分:取经前,他生活在猴姓
王国,不识天礼,不尊王法,是天地间独守一隅的自由
体,学道是为了长生不死,打破阎王的管束,他的意识
中只有生与死的概念,希望有生无死,永远逍遥自在。
孙悟空以孩童的思维欢度着自己的“幼年时代”,其世
界自由而简单。直到卷入与玉帝的双峰对峙状态,他
也是凭着单纯的思维意志去对抗和斗争,搅蟠桃大会
和闹天宫,只是他的玩性不改和公平自尊意识的体现。
被压五行山,似乎是他命运的最后定型。接着书中写
了白驹过隙,倏忽之间即是五百年后。“我佛造经传极
乐,观音奉旨上长安”,如来佛主传经东土的念头,为孙
悟空“渴饮溶铜捱岁月,饥餐铁弹度时光。天灾困苦遭
折磨,人事凄凉喜命长”的人生悲剧划出了一个关键的
转折点。随后,小说将笔墨转至长安,写了“袁守诚妙
算无私曲,老龙王拙计犯天条”,“二将军宫门镇鬼,唐
太宗地府还魂”,“还生受唐王遵善果,度孤魂萧瑀正空
门”,“玄奘秉诚建大会,观音显像化金蝉”四个回目的
内容。此后,取经事业才浩浩荡荡地展开。又是石猴
的命运,又是如来的传经意图,又是唐太宗魂归幽冥的
神话,并且在时间上跨度数百年之久,作者将“取经”这
一线索贯穿其中,使诸多繁杂的情节有序相接,使取经
准备、取经的过程、取经的结果一一呈现。
2 情节推动
线索发展 从大处看,当“取经”这一
想法从如来口中说出时,《西游记》便以此为契点,连接
起了孙悟空与取经两头,在继续描写孙悟空的人生经
历的同时,也开始对取经事业中的种种不凡作出了暗
示。“取经”想法的形成与实施,又恰好成为此后所有
情节事件的“催化剂”,促发着正与邪的战争的发生,指
引着正义的胜利。从细处看,因为唐僧是“金蝉子化
身,十世修行的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长寿长生”,所
以妖精想尽一切办法要吃掉他,或者通过逼婚获得修
行之功。如果他只做个本分的和尚,在洪福寺里念一
辈子经,就不会一次次地被掳进妖魔的洞中,忍受恐惧
和饥苦,也就不会有孙悟空与妖怪斗智斗勇、英雄争先
的精彩画面。因为取经心切,所以唐僧在小雷音寺错
拜黄眉老佛为佛主,在金平府元宵观灯时错认犀牛精
化的佛主,从而情节发展为“诸神遭毒手,弥勒缚妖魔”
和“三僧大战青龙山,四星挟捉犀牛怪”的动人心魄。
在小说《西游记》中,作者安排了唐僧师徒从东土
大唐经历苦难到达西天灵山取得真经这一线索,在情
节上安排了取经前的准备、取经的过程、取经的结果。
无论是西行前孙悟空的传奇人生经历,还是西行途中
的重重磨难,小说的线索都始终贯穿其中。在突出人
物的性格特点并影响人物性格的发展的同时,情节和
线索又各自从不同方面不同程度对小说的主题进行了
揭示,宣扬了作者对坚持不懈、正义勇敢的人性美的追
求和赞美。线索贯穿于情节的整个发展过程,使情节
更加连贯有序,并在一定时候推动情节的发展,唐僧以
一个凡人的身份出现在《西游记》中,使其奇幻的情节
和不凡的线索得到了有机的组合。
参考文献:
[1] 吴效刚.论小说的情节结构[J].甘肃社会科学,2001
(2):93-94.
[2]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
学出版社,1962.
[3] 陆志平,吴功正.小说美学[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1.
[4]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5] 刘熙载.艺概笺注[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0.
Plot and Clue ofA Journey to the West
ZHANG Yu-mei
(School of Literature, Nantong University, Nantong 226019, China)
Abstract:The clue ofA Journey to the Westis the journey to the west to learn. The plot of this novel in-
cludes Monkey King’s magical and legendary life and the four monks’magnificent brilliant journey to the
west. The extraordinary clue combines the mysterious plot, and Master Tang becomes the key between
these two. Therefore, they are interrelated. Though they are different concepts in the novel, they both
can reveal the theme of the novel and help to depict the characters. Meanwhile, the clue runs through and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lot.
Key words:A Journey to the West; plot;clue;pilgrimage
(责任编辑:徐习军)
21 第4期张玉梅:《西游记》的情节和线索
《西游记》的情节和线索*
张玉梅
(南通大学文学院,江苏南通 226019)
摘 要:小说《西游记》以取经作为全书的线索,将孙悟空神奇浪漫的传奇人生和唐僧师徒壮丽辉
煌的取经事业作为故事情节,奇幻的情节通过不凡的线索串联起来,唐僧在书中成为使情节和线索
相契合的关键。情节和线索之间并不是各自独立的,而是彼此影响,不可分割的关系。情节和线索
是小说结构中两个不同的概念,它们同对小说的主题具有揭示作用,并在一定程度体现人物性格,
二者之间又相互影响:线索贯穿于情节并推动情节发展。
关键词:《西游记》;情节;线索;取经
中图分类号:I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499(2010)04-0019-03
一、奇幻的情节:历难成佛
《西游记》本是由历史上玄奘取经的真实故事历代
积累加工而成,是一个将凡人的故事神化的典型。书
中描写了感天而生的石猴孙悟空花果山占山为王,西
牛贺洲拜师学艺,大闹天宫,受压两界山,保唐僧西天
取经并最终战胜困难取得正果,被封为斗战胜佛的一
系列故事。全书围绕孙悟空的一生展开,将其分为取
经前和加入取经队伍后的两大部分,使用了浓重的笔
墨叙写孙悟空“修心”的过程,即其面对磨难时不怕艰
难险阻、英勇无畏的斗争精神。
作为神魔小说的代表和开端,《西游记》的情节虽
是“游戏幻笔”,却以神奇大胆的想象取胜。书中的正
面人物有天上的神兵天将、灵山的佛主金刚、水中的大
小龙王、各路山神土地,是一个归属于玉皇大帝和如来
佛主统治的神异世界,而反面人物则主要是取经路上
或私自下界为妖,或奉菩萨之命为九九劫难凑数的各
来路不正之徒,如黑熊怪、老鼠精、黄袍怪、青牛怪、蝎
子精、蜘蛛精等等。从地理概念上,作者在沿途构造了
宝象国、乌鸡国、车迟国、西梁女国、祭赛国、狮驼国、比
丘国、灭法国等一系列或虚或实的国家,写了各国的人
物风情和奇异之事。又有双叉岭、黑风山、黄风岭、通
天河、狮驼岭等险山恶水,从而演绎了一出轰轰烈烈、
绚烂夺目的“西游记”。
吴效刚在分析单线式情节结构时认为:“在西方小
说中一般呈现为直线运动,其情节结局往往是毁灭性
的。但在中国古典小说中,大多呈现为一种潜隐的圆
形,或是回归性的。如破镜重圆、夫妻团圆、经历艰险、
亲人团聚、受尽磨难、终成正果、金榜题名、美梦成真,
或者是散而聚、聚而散,合而分、分而合,盛而衰、衰而
盛。”[1]显而易见,《西游记》这部小说具备了其中“经历
艰险”、“受尽磨难”、“终成正果”等模式,叙写了一个
大团圆式的线性情节结构。历难成佛的一
路艰辛清楚
地将孙悟空由反抗到被镇压再到加入取经行列自觉完
成除魔使命并修成正果的人生过程展现出来,形成一
条明朗的直线结构,并且符合了中国人自古以来在感
悟和体验宇宙时所形成的圆形思维。
二、不凡的线索:西天取经
取经事业是《西游记》中始终贯穿着的一条线索。
唐僧师徒西行途中所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遇到的所
有邪魔妖怪,均是由这一线索串连起来的一个个故事。
书中唐僧每次介绍自己时,多数时候都要声明:“贫僧
乃东土大唐驾下拜天竺国大雷音寺佛主求经者”。取
经的由来是因如来佛主讲经言罢,忧虑众生:“我观四
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
心爽气平;北俱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
疏,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
无上真,人人固寿;但那南赡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
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今有三藏真经,可
以劝人为善。”(第8回)并说:“我待要送上东土,叵耐那
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了瑜迦
*收稿日期:2010-02-20;修订日期:2010-03-10
作者简介:张玉梅(1986-),女,四川南充人,南通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小说方面的研究,(E-mail)xuxuxiangxiang
@126.com。
之正宗。怎么得一个有法力的,去东土寻一个善信,教
他苦历千山,询经万水,到我处球取真经,永传东土,劝
化终生,却乃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于是观音
菩萨领命去长安,寻到金蝉子的转世之身,并在途中帮
他收了三个降妖的徒弟和作为脚力的白龙马。此后书
中便围绕着这师徒四众一路向西险象环生而壮丽辉煌
的取经事业展开。历史上的取经故事虽也艰难曲折,
却不似这般受人瞩目,不仅取经之人没有传奇的身世,
亦没有与太宗义结兄弟的福分,更不可能是佛主座下
金蝉子的转世,去天竺的路上也绝没有逢遇妖怪的经
历。如来对取经人“苦历千山,询经万水”的期待决定
了取经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故而这支被挑选出来
承担此使命的队伍人人不凡,其所见所历更非常人能
想。于是取经成为一种神话,其参与者的非凡出身和
经历使他们成为震撼天际的星辰,而宇宙之间的众生
众象,都远缩成它浩瀚壮阔的背景。
三、情节与线索的契合:一个和尚
超凡的叙事环境,离奇的情节故事,壮丽的取经线
索使《西游记》成为一部由始至终皆充满了神魔意义和
奇幻色彩的小说,然而建筑在真实传说基础上的拘囿
使其不得不在非凡的情节和线索之间找到一个平凡的
契合点———唐僧。
(一)从情节方面看
无论是取经前孙悟空惊天动地引人入胜的造反故
事,还是取经中
三僧斗妖魔的各显神通,另有仙家与佛
家的界限不明,正与邪的身份转换不清等,整个西行故
事的情节内容都是发生在普通世界之外的,出场的角
色都在此仙魔世界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位。参与这些
惊心动魄的事件的唯一一个凡人是唐僧,他以肉眼凡
躯亲历目睹了人世间的种种惊险和奇幻。这就形成了
一种绝对的对立,一边是弱小虔诚的肉体凡胎唐玄奘,
一边是修行得道的神仙或妖怪,唐僧以一人的力量介
入了诸家非人势力之间的争斗漩涡,妖魔要吃他以求
长生不死,神仙助他除魔以求功德圆满。在全书的情
节框架中,他又处处不能缺失,既是诸多矛盾的根源,
也是推动情节波澜不断的主要原因。
(二)从线索方面看
取经这一千钧重担落于手无缚鸡之力却心诚志坚
的唐僧肩上,他是观音菩萨选中的取经人,是太宗皇帝
重托信赖的御弟神僧,使他自幼多舛的命运更添传奇
色彩,而和尚的凡人肉躯与救福东土的决意使他成为
一个所负使命与自身能力极端冲突的角色。唐僧统率
着三个法力高强的徒弟,是取经的首领,也是主脑和核
心。没有他,取经队伍就要“散伙”,不仅徒弟们要另寻
出路,唐太宗要失望,就连菩萨和佛主也将枉然于取经
之事上所费的心。孙悟空等人的一路随行,保护了唐
僧矢志不渝的决心,使他屡次得以脱离虎口,终成正
果,将向佛之心修成佛家之身,从而实现了由内自外的
统一。正是因为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唐僧的存在,使
《西游记》中正道与邪魔之间具有璀璨多姿的战斗情节
和取经本身被赋予的壮丽色彩有机地结合起来,使整
部作品在源头上牵连着历史上真实的人物风貌,又有
机地统摄于神话的光环之内,抛弃了史实的沉重与枯
燥,顺利地过渡为魔幻小说。
四、线索与情节:取经与历难的依存
情节和线索是文学理论中存在争议的概念,亚里
士多德认为“情节是行动的摹仿(所谓情节,指事件的
安排)”[2]20-21。本文采取《小说美学》中的观点,即“我们
倾向于把情节看作是对故事进行艺术安排而形成的秩
序”[3]63。并且认为“贯穿于整个叙事性文艺作品(如小
说、戏剧、电影)的情节发展中是脉络。它把显示人物
性格发展的各个事件联系成为一个整体”。从定义中
不难发现二者之间存在着不可割裂的联系。
(一)《西游记》的情节和线索具有揭示主题和刻画
人物性格这一共同作用
鲁迅先生曾说:“故其著作,乃亦释迦与老君同流,
真性与元神杂出,使三教之徒,皆得随宜附会而已。假
欲勉求大旨,则谢肇淛之‘《西游记》曼衍虚诞,而其纵
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其始之放纵,至
死靡他,盖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
也’数语,已足尽
之。”[4]147孙悟空出世时无所畏惧,他捣龙宫,欺地府,超
出三界五行,竖起“齐天大圣”的旗号与玉皇大帝对峙,
直到戴了紧箍咒后,他身上的“反叛性”才稍稍减弱。
《西游记》种种情节的设置,体现出悟空“修心”之果的
实现是其自我意识的自觉化。
从某种程度上说,《西游记》是一部展示孙悟空性
格的作品,其一生不断斗争的经历是小说着墨最多的
部分,突出了孙悟空的理想化性格特征。他是正义和
美的化身,具有勇敢、不屈、坚韧不拔的性格特征,但这
并不是全部。小说通过对孙悟空在不同环境不同人物
面前的不同表现,展示了一个多面性格的美猴王。例
如在唐僧面前,他勤恳耐劳,尽心服侍,化斋除魔,绝无
怨言;在猪八戒面前,他机敏多诈,多次被骂为“天杀的
弼马温”;在妖精面前,他无畏果敢,自称“你孙外公”;在
如来面前,他有怨愤,有服从,也有揶揄,说出“若这般
比论,你还是妖精的外甥哩”的话;在观音菩萨面前,他
时而委屈,时而狡猾,连降妖得来的紫金铃也想私藏。
(二)情节与线索相互影响
1 线索使情节连贯有序 刘熙载说:“唯能线索
在手,则错综变化,唯吾所施。”[5]123《西游记》中孙悟空
20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学术论坛)2010年4月
的人生可分为取经前后两部分:取经前,他生活在猴姓
王国,不识天礼,不尊王法,是天地间独守一隅的自由
体,学道是为了长生不死,打破阎王的管束,他的意识
中只有生与死的概念,希望有生无死,永远逍遥自在。
孙悟空以孩童的思维欢度着自己的“幼年时代”,其世
界自由而简单。直到卷入与玉帝的双峰对峙状态,他
也是凭着单纯的思维意志去对抗和斗争,搅蟠桃大会
和闹天宫,只是他的玩性不改和公平自尊意识的体现。
被压五行山,似乎是他命运的最后定型。接着书中写
了白驹过隙,倏忽之间即是五百年后。“我佛造经传极
乐,观音奉旨上长安”,如来佛主传经东土的念头,为孙
悟空“渴饮溶铜捱岁月,饥餐铁弹度时光。天灾困苦遭
折磨,人事凄凉喜命长”的人生悲剧划出了一个关键的
转折点。随后,小说将笔墨转至长安,写了“袁守诚妙
算无私曲,老龙王拙计犯天条”,“二将军宫门镇鬼,唐
太宗地府还魂”,“还生受唐王遵善果,度孤魂萧瑀正空
门”,“玄奘秉诚建大会,观音显像化金蝉”四个回目的
内容。此后,取经事业才浩浩荡荡地展开。又是石猴
的命运,又是如来的传经意图,又是唐太宗魂归幽冥的
神话,并且在时间上跨度数百年之久,作者将“取经”这
一线索贯穿其中,使诸多繁杂的情节有序相接,使取经
准备、取经的过程、取经的结果一一呈现。
2 情节推动
线索发展 从大处看,当“取经”这一
想法从如来口中说出时,《西游记》便以此为契点,连接
起了孙悟空与取经两头,在继续描写孙悟空的人生经
历的同时,也开始对取经事业中的种种不凡作出了暗
示。“取经”想法的形成与实施,又恰好成为此后所有
情节事件的“催化剂”,促发着正与邪的战争的发生,指
引着正义的胜利。从细处看,因为唐僧是“金蝉子化
身,十世修行的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长寿长生”,所
以妖精想尽一切办法要吃掉他,或者通过逼婚获得修
行之功。如果他只做个本分的和尚,在洪福寺里念一
辈子经,就不会一次次地被掳进妖魔的洞中,忍受恐惧
和饥苦,也就不会有孙悟空与妖怪斗智斗勇、英雄争先
的精彩画面。因为取经心切,所以唐僧在小雷音寺错
拜黄眉老佛为佛主,在金平府元宵观灯时错认犀牛精
化的佛主,从而情节发展为“诸神遭毒手,弥勒缚妖魔”
和“三僧大战青龙山,四星挟捉犀牛怪”的动人心魄。
在小说《西游记》中,作者安排了唐僧师徒从东土
大唐经历苦难到达西天灵山取得真经这一线索,在情
节上安排了取经前的准备、取经的过程、取经的结果。
无论是西行前孙悟空的传奇人生经历,还是西行途中
的重重磨难,小说的线索都始终贯穿其中。在突出人
物的性格特点并影响人物性格的发展的同时,情节和
线索又各自从不同方面不同程度对小说的主题进行了
揭示,宣扬了作者对坚持不懈、正义勇敢的人性美的追
求和赞美。线索贯穿于情节的整个发展过程,使情节
更加连贯有序,并在一定时候推动情节的发展,唐僧以
一个凡人的身份出现在《西游记》中,使其奇幻的情节
和不凡的线索得到了有机的组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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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
学出版社,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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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5] 刘熙载.艺概笺注[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0.
Plot and Clue ofA Journey to the West
ZHANG Yu-mei
(School of Literature, Nantong University, Nantong 226019, China)
Abstract:The clue ofA Journey to the Westis the journey to the west to learn. The plot of this novel in-
cludes Monkey King’s magical and legendary life and the four monks’magnificent brilliant journey to the
west. The extraordinary clue combines the mysterious plot, and Master Tang becomes the key between
these two. Therefore, they are interrelated. Though they are different concepts in the novel, they both
can reveal the theme of the novel and help to depict the characters. Meanwhile, the clue runs through and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lot.
Key words:A Journey to the West; plot;clue;pilgrimage
(责任编辑:徐习军)
21 第4期张玉梅:《西游记》的情节和线索